一言出,豪气干云,宁初一的身上有无边豪情绽放,玄黄命光如澈水流云,将整个荒漠山谷之间渲染的流光溢彩。
“嗡!”
大戟震动,有煞气喧嚣,崩裂万千界海,更有无穷战意直冲云霄。
周怀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戟,好半晌的时间,周怀安方才长叹一声,甩了甩衣袖,向着宁初一开口而道:“有徒如此,守仁兄想来也必然是无所遗憾了!”
“还请周师指点!”
不同于年龄还小的小朱曦,对于王明阳的离开,宁初一早在与潘玉、柳纯儿等三人接触之时,就已经有所预感,这一次醒来不见自己的师傅,心里也就彻底确定了下来,在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向着周怀安问及自家师傅的去向。
看着心性成熟、意志坚韧的宁初一,周怀安再次满意的笑了笑,轻轻点头,开口而道:“你有此志,可能坚持?”
“不降此凶物,弟子终生绝不出谷!”提起凶戟,宁初一很快便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如同萝卜一样被栽入坑中的模样,脸色狰狞,连手指头都颤抖不已的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
“好,你既有此志,吾为师长,自当相助与你!”周怀安见宁初一心坚如铁,便不再多言,直接应承了下来。
“多谢周师!”周怀安答应指点自己修行,宁初一的脸上这才神情略有缓和,郑重无比的向着周怀安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守仁兄慧眼识珠,两弟子皆为人杰,这一礼,我代师而受,若来日你能从这谷中走出,便是入我学宫真传之时,如何?”周怀安满意的看了宁初一一眼,淡淡的开口而道。
“全凭周师做主!弟子无异议!”宁初一脸色恭敬,心有挚诚,再次行礼而道。
“大善!碧血丹心酒,除却洗练人心之外,有养身塑体之效,今日你与戟兄鏖战,恰好可趁此将酒中效用吸收炼化,切记,一身气血精气,皆不可动用,待得七日之后辰时,我与此地,检查你的修行,可有异议?”
“尊周师之命!”
一炷香的时间里,在周怀安的指点之下,宁初一很快便明白了该如何去引导炼化自己身体当中的那些厚重药力。
比起许多从小打熬筋骨、武道磨练的武者而言,宁初一原本错过了最佳的打熬身体的机会和时间段,不过侥幸的是,宁初一算得上是机缘深厚,数次大难不死,得镇龙桩与鬼面鲜花甲的辅助,硬生生的将一身修为凝练到了而今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在宁初一的武道当中,依然有着不可忽视的致命弱点,那便是宁初一对于自身武道掌控的不足。
武者的一切,诞生之源,毫无例外的,皆是己身肉体。
宁初一半道出家,靠着镇龙桩能够操纵周身气血自如,更有惊人悟性,能够三番四次将拳意推陈出新,但说到根子上,在宁初一的这一身战力当中,仅镇龙桩一法,便足足占去了五分效用,若是没了镇龙桩,宁初一对于自身的掌控,只能用垃圾二字来形容。
往日大战,寻常人看不出宁初一身上的这一致命弱点,或者说,就算看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宁初一体内镇龙桩的运转,但诸如王明阳、周怀安这等人物,却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甚至有无数种方法限制宁初一的镇龙桩运转。
就如同高台之上的那一杆方天画戟,凶戟有灵,以一缕气机掌控黄沙人偶,力量速度皆与宁初一无甚差别,但往往一击而下,便能够将宁初一彻底击败开来。
其原因便是,凶戟灵性,一缕气机感应之下,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宁初一身上的这种致命弱点,在宁初一体内镇龙桩运转的间隙当中,一击而下,破除宁初一战力,便易如反掌。
天下法诀,无论多么的高深、多么的玄奥,都需要靠武者心神引导运转,但武者心神却是不可能没有任何的间隙破绽,在真正的强者之战当中,宁初一心神上百一刹那的滞怠,便足以让人斩杀千百回了。
周怀安并没有直接告诉宁初一应该去怎么做,只是引导性的给宁初一指出了自身的缺陷之后,便转身离去。
黄沙满地,长戟矗立,整个山谷当中很快便再次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寂静。
踮着脚,狠狠的瞪了高台之上的铁戟一眼之后,宁初一并没有再次不开眼的去挑衅对方,而是远远的离开了数十丈的距离,来到了一片背风残桓之下,本能的就要闭眼调息,以雄浑的气血精气来愈合自己身上的伤势。
“嗡!”
即便是闭上了眼睛,宁初一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在那一方高台之上,铁戟震颤,发出无比轻蔑与鄙夷的气机。
没由来的,一股邪火涌上心头,宁初一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即将被点爆开来的炸药桶一样猛烈的颤动着。
轻蔑的气机幻化如烟云,继而在宁初一的脑海当中出现一张轻蔑无比的笑脸而来。
足足接近一盏茶的时间,宁初一艰难无比的封镇住了自己心头邪火,猛地睁开双眼,有熊熊怒焰在眸间闪动,从那高台之上的大戟之上一扫而过。
长风凛冽,铁戟无双,即便自晦,也有冲霄之意。
“草!”
硬生生的压下心中怒火,宁初一浑身一震,散去了周身蠢蠢欲动的气血之力,精气划归己身深处,目光从自己的双臂之上扫过。
之前承受了那黄沙傀儡的两大重击,宁初一的虎口崩裂,双臂痉挛,甚至就连骨头和腑脏当中都隐隐作痛。
“虎!”
无比的暴躁之下,宁初一化周身痛楚为无边拳意,不动气血、不运法诀,形意虎拳凶猛无比的挥洒而出。
拳风烈烈,有声势惊人。
然而宁初一越是练拳,心中的火焰就是越发的难以抑制,甚至就连往日自己刻入骨子里的虎势拳法也变的七零八乱。
“草草,草草草!”
拳脚乱摆,宁初一终究不是圣人,在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之后,整个人便如同疯魔了一样的跑到了一片残桓之下,疯狂的向着土墙之上猛烈轰击开来。
数万斤的拳力爆炸,如同炮弹一样的在土墙之上炸开,间或当中,还有点点血花飞溅。
好一通的发泄之后,宁初一双手之上伤势更重,就连心头的火气,也是未曾发出太多,整个人都有些郁气的瘫坐在地面之上,脸上呆滞无比。
自从修行武道以来,宁初一在修行路上,或许有许多生死之障,更有大危机,但总体而言,宁初一的路,太顺了。
过于顺的路,让宁初一整个人几乎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两世皆惫懒的宅男、纨绔,那体内充裕的力量,无穷无尽的气血活力,一切的一切,都让宁初一有一种错觉,一种自己成为了盖世高手的错觉。
突兀无比的,有人告诉宁初一,抛开了气血和功法,宁初一就是一个废物,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宁初一有种无法接受的感觉。
王明阳也好、周怀安也好,都敏锐的察觉到了宁初一身上的这种毛躁,但两人皆是名师,知道这种缺陷,外人根本无法帮助到宁初一,如果强行纠正,甚至会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心态,只能靠宁初一自己去认知、改正。
所以王明阳一直都只是在侧面帮宁初一夯实了肉身基础、通过赵王孙传下了心学一脉的的尽心之意,但却没有真正在宁初一的修为之上,有一丝一毫的指点,同样的,周怀安也没有上来就告诉宁初一要如何去修行、去更正,而是指出了一条路,让宁初一自己去选择。
心障,从来都无药可医,唯能自救。
整整一日一夜的时间,宁初一就如同傻了一样的瘫坐在残桓之下的黄沙地上,披头散发,神情痴痴。
仅一宿的功夫,甚至就连宁初一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从之前那么一个豪气盖世的惊艳天骄一下子落魄到了而今的地步。
点点酥麻在宁初一的手上弥漫,毕竟是打破极限的天骄之子,即便是宁初一没有催动己身精气,但其命门七重的肉身影响之下,一日夜的时光当中,肉芽生长,宁初一身上的伤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初时,清风扫过,宁初一乱发舞动,恍若绝望的一滩烂泥。
须臾之后,宁初一眼中微微有神采眨动,原本空洞而呆滞的绝望眼神有了微微的凝练,将信将疑的向着自己的手掌、手臂之上看了过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半晌之后,宁初一手上的伤痕消失无踪,寸寸血痂从宁初一的手上自行脱落而下,一种生命的感动,萦绕在宁初一的心田当中。
血痂脱落,新肉初生,那一瞬间的自由,就像是小时候母亲的手,将宁初一心中那无比的躁动,完完全全的扫落而掉。
嫩苗破土,新芽抽枝,一如宁初一此时此刻心中的感动。
与此同时,在漫天黄沙笼罩的真空世界当中,周怀安看着缓缓陷入到了莫名感悟当中的宁初一,脸上终究露出了一种满意的笑容,大袖一扫,纵身消失不见。